清欢

       事情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期，大局已定，只差那最为关键的一步，许是到了最后关头的原因，梅长苏觉得自己的精神又回来了，抓紧一切机会将自己的治国策略以及兵法写出来交给景琰或者他认为将来会成为国家栋梁的官员。而太子殿下也经常带着一些他认为优秀的官员前来苏宅拜访梅长苏，诸如沈追蔡荃等人，与他谈论官场现状，提出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来。梅长苏明白景琰是一片好意，是为他以后铺路，亦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梁帝的寿诞，亦是梅长苏决定将一切了解的日子，他血脉中的流淌着的东西急不可耐地等着这一日的到来。霓凰早已准备好上朝的礼服，为梅长苏换上，自己也换上同样庄重的礼服，这才一同坐了马车出门去。大殿上红衣的宫女来来往往，将一盘一盘糕点珍果端上案几，皇亲贵胄、文武百官悉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梅长苏与霓凰亦安然坐在上位。不多时，静妃娘娘便陪着满面喜色的梁帝走过来。文武百官纷纷拜下，向梁帝问安，梅长苏亦随着众人缓缓拜下，恭恭敬敬行完这最后一礼，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一曲舞毕，火红衣衫的舞女们纷纷退下，而大门缓缓打开，莅阳长公主一身黑色衣衫从门外走入，迎着退出的舞女们，头颅高昂，目光坚定，不急不缓拜倒在大殿上。“臣妹有一事要禀报陛下。”她的话是平铺直叙，没有给那高位上的人任何辩解的时间，便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双手托起，目光看着地面，一字一句将那些骇人的真相说出来，那些13年前梅岭发生的惨痛的真相，一代贤王与一方主帅只因一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便被定为反贼，被诛杀在梅岭金陵，人杀了一拨又一波，梅岭那场大火几乎熄灭了一个盛世的前奏。而现在，正是解开真相的时候。

       “你！你竟敢妖言惑众！这桩案子早已有定论，用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梁帝震怒，一拍案几，朝堂上下几乎无人敢言，无不战战兢兢跪在殿前。竟敢在此时提出翻案，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朝堂上刹那寂静，梁帝眼神狠厉扫过跪着的百官。朝堂上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霓凰突然抬起头来，慢慢站起身，梅长苏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堪堪划过她的衣袖，她脚步坚定走到殿下，一甩衣摆向那高位上的人跪下，“13年前，承蒙太皇太后赐婚，将霓凰许配于林殊，现在霓凰虽然已经嫁作他人妇，但是幼时情意万万不敢忘，臣恳请陛下重新彻查此案。”说罢，双手交叠于额前，伏地长跪不起。梅长苏的视线一直紧跟着她，直到她跪在殿前，他看着她脊背，双手交叠匍匐在地，脊背却仍是挺直，带着军人的决绝，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些什么情绪，几次翻滚，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无。

       霓凰这一跪，打破了朝堂之上的沉寂，沈追最先反应过来，“臣附议。”亦跪下，于是百官纷纷跟着跪下，“臣等附议。”事情已经至此，朝中情势已经不在梁帝掌握中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你们！你们难道都想谋逆吗？”梁帝浑身颤抖，他没有想到现在朝中大臣已经完全不在他掌控之中了，他不得不转过头去看那个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太子殿下。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老迈的父皇，缓缓站起身，便跪在了霓凰前面，将霓凰的身子挡住，“儿臣恳请父皇彻查此案。”

       他彻底输了，当太子口中吐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输了。他目光一转忽然看到在群臣中站着的那个他亲自封的郡马爷，白衣客卿梅长苏，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从前夏江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不曾想过，只觉得那不过是一句笑话，那个时候他已经完全不信任夏江了，只是，现在他却浑身发寒。梁帝拔出一旁的剑便直直地往梅长苏的方向刺去，但是他的打算显然错了，长剑触碰到一样硬物，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穆霓凰？”呵！原来真的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任人玩弄，“穆霓凰，我真想知道你这般护着他，是因为他是你的丈夫，”说着，他的声音骤然提高，“还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他是那个乱臣贼子，那个早该死在梅岭的林殊！”

       这一声近乎尖叫的高喊响彻在大殿中，大殿中一阵冷寂，谁也不敢开口。穆霓凰依旧不动声色，眼中一点波澜也无，眼神盯紧眼前持剑的人，声音冷清，“陛下，您以为呢？”“你们，你们！”“当啷”一声，梁帝手中的剑无力地落在地上，身后一个声音安静响起，“父皇，儿臣一直以祁王兄为榜样，但是儿臣却万万不会是祁王兄。”梁帝头也未回，头冠也掉下来，脚步踉跄着走出大殿，口中喃喃，“呵呵，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穆霓凰立在当处一动不动，直直地看着前方，梁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外，霓凰一直坚持着挺直着不肯弯下去的脊背猛然一颤，一只手捂住胸口，血迹一点一点从她胸口渗出，染上她的双手，又从指缝间流出。“霓凰！”梅长苏这才如梦初醒般抱住霓凰，“霓凰！你怎么样？”“我没事，兄长，你先去找梁帝，和太子殿下一起。”太子妃柳湄忙走过来扶住霓凰，“夫君与先生先去吧，有我呢，我来照顾她。”梅长苏深深看了一眼霓凰，小心将她交到太子妃的怀中，这才转身与景琰一同走出门去。

       柳氏与宫人忙将霓凰带到芷萝宫，安置在偏殿的床榻上，取出静妃娘娘平日里惯用的药材，将霓凰已经染了血迹的外袍褪下，将她的伤口清洗干净，上了药之后又细细包扎好，柳湄轻轻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手指按上她的脉搏，明明早就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可是她按在她脉搏上的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霓凰一下一下喘着气，将她的手拉过来在掌心中护着，“小湄，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她开口说完，柳湄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发寒，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却也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半晌只得道，“霓凰，我给你的药里有安眠药的成分，你好好睡一觉，这段时间，你辛苦了。”霓凰看了看身边的人，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地闭上眼睛。

       霓凰一觉睡醒，却发现自己已经在苏宅了，梅长苏见她醒来，忙扶住她，“霓凰你醒了。”霓凰点了点头，“这里是哪儿？苏宅？”梅长苏为她披上一件外袍，与她解释道，“白日里才出了那件事，我怕宫中不安全，虽然你睡得很熟，可是还是把你接出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霓凰手捂住受伤的地方，慢慢点点头，“嗯，太子妃娘娘给我用了安眠成分的药，我休息的很好，就是有点饿。”梅长苏笑道，“饭菜早已准备好了，你先去吃吧！”说着将小桌放在床上，将饭菜端上小桌，是一碗刚炖好的肉粥，清淡又滋补。

       梅长苏抬眼看着一口一口喝着粥的女子，脑海里却都是她在朝堂上的样子，利剑向着自己指过来，她毫不犹豫地挡在自己面前，梁帝质问她，是否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时，她说，“陛下，您以为呢？”她的声音不卑不亢。她早就知道他是林殊了，可是她却一直这般隐瞒着自己，他该如何与她说，本以为这近两年的夫妻生活她早已喜欢自己，找回当初的心，可是她喝醉了酒从太子府回到苏宅的时候他才明白她心里还有别人，不过是因为当初的婚约，因为自己是林殊所以才接受了他，很清楚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时候，他能就此坦白吗？然后用过去的那一层关系将她困在他身边？梅长苏摇了摇头，抿唇苦笑。

       吃完饭，霓凰在院中散步，深深呼吸着夜幕下的空气，方才在屋内，气氛实在是闷人，她不得不出来透透气，待到浑身都泛着凉意时，她才转回屋内，却惊讶地发现梅长苏已经靠在外室的案几边睡着了。他大概一直在等着自己吧，霓凰咬住双唇，轻手轻脚走过去，从屋内抱出一床被子出来，细细给他盖好，这才打算起身回去睡觉，却不想自己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一用力，自己便整个趴在他身上。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霓凰，你是何时知道的？”霓凰一点也不曾挣扎，隔着一层被褥趴在他身上，看着他那双无比熟悉的眸子，许久，道，“林殊哥哥，天色已晚，安歇吧。”他的手猛地一松，她站起身来，细细将被褥整理好，反身走进内室，往床上躺去，烛火熄灭，余下一室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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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和朋友一起出门，不能及时回复，抱歉~